夙琰

Aesthetics(1)

试着写了一下这个脑洞,因为太啰嗦可能会写很长!欢迎捉虫,大概的背景设定是19世纪法国某小镇。两个对美学都有着独特理解的人的故事!文笔有限,填坑很慢,鞠躬(真诚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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约瑟夫。

这个生活于乡镇却能闻名于诸城、甚至在国内艺术界都有着一席之地的摄影师,曾有人称他有着“使灵魂永存的能力”。他的作品记录着那些鲜少被人发掘的事物,还原了事物本应显露的模样。在外人所认为的他的巅峰时期,数以百计的艺术家和收藏家登门拜访,他们巧舌如簧,以各种各样的方法试图取悦这位摄影界黑马,向约瑟夫抛出橄榄枝。起初他也偶尔同他们探讨两句,但很快,他发现自己所追求的事物根本无法借助物质的支持而得到升华。他开始渴望,渴望一切对他而言未知的事物,这种极端的追求使他渐渐对无趣的常规生活产生厌倦。于是他离开公寓,去街道,去出租屋,去垃圾场,甚至去街角的野猫窝边翻找。他的鞋底粘着异常多的污垢,鞋面也毫无光泽,似乎在默默地抱怨着自己已经两年未上过鞋油。但是他不能够停下脚步,只因他步步堕入了美学的深渊,这让他厌恶并惧怕循规蹈矩的一切。约瑟夫的作品数量骤减,题材也逐渐变得猎奇,他曾一度热爱诡秘、杀戮和囚禁相关的题材,人们觉得他疯癫了,纷纷表示怜惜。不懂艺术的人教育他们的孩子艺术总会走到尽头,那些声称自己为“艺术家”的人们则说他不懂得抓住机会,独自一人钻进了牛角尖,才造成了今日这样的结果。在这个时代,人们总说识时务者为俊杰。他们无视人本身所拥有的才华,而是衡量他们今后为自己带来的利益,认可并选择听话的孩子精心培养。艺术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腐朽,而约瑟夫则是这样一位随之衰败的“失败者”。实际上,从约瑟夫自身的角度来说,他也默认了这样的说法。他认为自己是个赌徒,用尽自己的数载光阴作为筹码,以换取赌桌上对他来说最为丰厚的奖励:美学。约瑟夫年轻时,也曾骄傲地认为自己实力不俗且足够幸运,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事物或许不需要花费那样长的时间。

但人终究是贪婪的。

他也不例外。

艺术是深渊,它没有巅峰或是终点。你越接近自己所见到的辉煌,藏匿在它身后的黑暗就越令你恐慌。艺术是梦中的婚礼,它过于美好,每个艺术家都渴望一睹这短暂却终身难忘的风采,但耗费半生追求的光景,或许只是极易飘散的泡影。现在的约瑟夫想要的是什么,就连他自己都不再清晰。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离开公寓,机械地重复着自己数年来在街上捕捉灵感所做的事情:已成常态的失眠让他感到精神恍惚,像平日一样环视四周都显得格外困难。他放下自己珍爱的摄影器材,他本为他们精心挑选了典雅的黑丝绒来隔离灰尘。但在此时,约瑟夫仿佛出现了错觉,他看到映入眼帘的乌黑晕开了轮廓,如墨滴晕染般侵蚀着眼前的石砖地面,缓缓地游至他的脚下,攀上他的身体一路向上蔓延。脚踝、小腿,再到膝盖…这种由幻觉带来的恐慌让他骤然清醒。他略有些慌张地摇着头,试图摆脱这糟糕的幻象。待约瑟夫紧张而忐忑地再次定睛看向地面,眼前的景象皆已回归了正常。

“太糟了......”他再度拿起他的珍宝,走近一旁礼品店的玻璃窗,打量着自己在玻璃上映出的轮廓。他面色惨白,眼圈乌黑,嘴唇和脸颊都干涩的甚至有些发皱。白发因许久未能精心打理而显得格外凌乱,黄绸也只是勉强系住了马尾,摇摇欲坠。有什么比这更糟的呢?他所追寻的美于自己而言,就像他深爱着的朱丽叶。他是罗密欧,越千山万水也要见到他美丽的爱人一面;可他不如罗密欧那样幸运,他的付出并没有换来女孩儿的青睐。她甚至吝啬于站在他所能见到的阳台角落,对他俏皮地挥动一下裙摆。

他也感觉自己或是疯癫了。

约瑟夫的脑中一片混沌。他不再向从前一样在镇中游走寻觅灵感,而是漫无目的地拖着疲惫的身体向镇外走去。那模样像极了醉汉,他的步伐不稳,身体的每一次摇摆都好似预示着倒下。他已许久没有去过镇郊了——一个月?三个月?还是半年?约瑟夫毫无印象。他笑了,觉得自己许是已经糊涂了。这世界不曾夺走他什么,是他自己选择以灵魂为代价,建造通向极乐的阶梯。可惜的是,站在尚未竣工的天梯之上的他,连前进的方式都已忘却。他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,周围的店铺和住宅已经十分稀少,景色的变化也让他感到十分陌生。他四处张望着,一栋阴郁的建筑闯进了他的视线。那建筑说不上大,但它和最近的店铺就隔了足足一条街之远,身后坐落着的便是镇上的墓地。这栋他从未见过的建筑便显得更加诡异,它像是人间与地狱的通道,阻挡着约瑟夫面前的最后一点光明。阳光被遮挡,风声像恶魔的低语,钻进他的耳朵、领口,凉意侵蚀着他的身体,这让约瑟夫清醒了一点。但对健康长期的忽视引发的风寒趁机作祟,他放下相机试图克制猛烈的咳嗽,但强行忍耐的效果并不显著。好在这阵冷风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,他抬起手遮住几丝微弱却顽强的光线,望着橘红色的天空做着深度呼吸。他感觉此刻自己仿佛真的走向了人间的边界,恶魔或许就在前面的房子里等待着他的到来。

“我还有多少时日?咳咳…伙计,别太吝啬,你知道我还有事要做…哈哈。”

约瑟夫向那宅子的方向走去。到了近处,才发觉门上挂着一块很小的楠木牌,上面刻着的文字交代了宅子的所扮演的身份:葬仪屋。也难怪,建筑摒弃了它在大众眼中“本应成为”的模样,这在这个规划完好的世界中本就是不该存在的。若不从众,就会被更大的集体打上奇怪异类的标签。而唯一免于世俗流言蜚语的方式,便是做真正的异类,比如面前这位镇上的新租客。葬仪文化,也就是入殓师等职业的从事者所崇尚的,在普通人眼里虽然能被接受,但依旧是令人望而却步的异类职业。约瑟夫想到这里,倒觉得这房子所扮演的角色和自己有些相似。他目前还想不到什么令他惧怕的事物,甚至是死亡。他握住门环,轻轻地叩了两下。

没有回应。

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。太阳不再留恋小镇的风景,连方才指缝间那几缕挣扎的光也沿着间隙悄悄地溜走。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还是太少了,约瑟夫或许是其中一个,但他认为自己未必能收获寻得同类的幸运。大多数人愿意硬着头皮从事这样的职业只是看中了它奇高的薪水,这对他们的诱惑甚至超过了他们对不祥的恐惧。但当太阳下山,夜色的黑暗吻上离世者的额头,生与死的隔阂仍旧会使多数人感到恐慌,何况是在这个思想尚且落后的小镇。

约瑟夫被迫接受了一无所获的事实。

他带上他的伙伴,但不过走了几步,就不明缘由地想要驻足停留。他转过身,如炬的目光赤裸地投向那屋子。他看到这设计怪异的屋子唯一的眼睛——那扇窗毫无遮掩地盯着远处的墓地。室内没有一丝光芒。他感到心中有股痒意正在滋生,那是不甘,是期待,还是乞求?约瑟夫早就意识到,他愈猛烈地追求理想的乌托邦,愈会感到空虚。他惜命,因为他的目的尚未达到,所以他习惯了克制欲望,以防自己的精神再次陷入斯德哥尔摩怪圈。约瑟夫想那大概是某种神经衰弱的表现,为了摘取艺术之树上的硕果,实则被一无所获的空虚折磨到濒临极限后,他的状态常会变得连自己都有些恐慌。那时的他是不顾一切的,甚至渴望为之赴死,一睹死亡所代表的色彩,对他而言,世上拥有“未知”概念的遗存实在太少,而死亡,正是摆在他眼前的禁果。而现在,阿豸达哈栖*的毒虫再次苏醒,正向着他的方向源源不断地涌出,它们残忍地剥开约瑟夫伪装已久的皮囊,正摧毁他的精神防线,啃食着他的心脏。这种麻木的感觉像是坠入了沼泽地,他对即将出现的结果已经心知肚明,溺亡于其中只是时间的问题。他开始感到极度不安,细密的汗珠从额上渗出,呼吸也变得格外困难。“该死,该死…”有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回荡,那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:他曾为了寻找灵感而观看过一场“角斗”,黑幕下的战士燃烧着生命,献上一场事关生死的出色表演。常胜将军是一位叫做“吟游诗人”的战士,这称呼和健硕得甚至不像正常人类的体型有着天大的反差,但他在地下角斗场同对手厮杀时,嘴里总是哼着一串不知名的旋律。那旋律令约瑟夫印象颇深,鲜血和人的肉体伴着这低沉的调子绽开了鲜花,那仿佛是地狱的召唤、恶魔的低语。此时,他便可以是终结自己生命的刽子手。

但这一切荒诞的死亡宣言,顷刻间被远处骤然亮起的微弱光芒烧灼成碎片。

约瑟夫回过神来,惊讶地透过窗户看向方才亮起的微弱烛光,暗示着屋中依旧有着人工作的迹象。他似乎瞬间就抛开了身体的不适,大脑重新被理性的探知欲所征服,驱使着他向那扇窗户走去一探究竟。他一步一步地走近,他并不是没有登门拜访过殡仪馆,那些入殓师只是单调地为所有死者画上简单的妆容,毫无特点可言。若是忽略他们手下所装扮的正是死者,其工作的机械化同纺织业的流水线也并无两样。曾经鲜活的生命在离去后,遗容的处理却只有被一带而过的份。入夜后仍在工作的入殓师本就很是令人感到奇怪,在这样的时代,他们依旧尊重着死者,这让约瑟夫感到有些莫名的紧张。因为他想不到,也十分好奇,究竟是什么样的人,才肯安抚夜里飘荡无助的灵魂?他终于能够渐渐看清屋内的情景,暖黄的烛光透过窗户温柔地拥抱着他,像是无声的邀请这他去窥视——

在不高的屋中,一位灰发的入殓师正端正地坐在木椅上,面前的木棺以一定的角度倾斜着。素雅的花朵们拥抱着对方,铺成了一层柔软且很有厚度的花床,让躺在上面的老得以安息。男子的头微微抬起,灰色的发辫被尽量整齐地束起,但在烛光的映射下不免能够看到一些碎发因未被照顾而脱离了束缚,跟着男子的动作在空中舞蹈着。他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老者紧闭的双眼,眼睛微眯,瞳孔是好看的深灰色。他的神色抱有十二分的敬畏,灰色的口罩半挂在右耳上,露出了他略有些苍白的面容。眉头似乎因对手上工作十分精细的要求而紧皱着,他用左手轻轻地捧着死者的面颊,另一只手十分缓慢地握着眼影刷扫动,苛求着每一个细节上的完美。

约瑟夫就连呼吸都为他停滞。

他像极了法涅斯…*

约瑟夫狂喜到了巅峰。他几乎是用一生最快的速度支好了自己沉睡已久的老伙计:“快、快些、再快一点…”随着相机摇杆的摇动,相片正在准备着载入。这是他寻找了多久的事物?它原来就默默地生活在这小镇的一角,整日整夜地散发着令约瑟夫无比动情的魅力,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美貌。相片记录完成的机械声即将响起,约瑟夫激动得几乎想要跳起来。但当他无比焦急地抬起头再次看向屋内时,他的目光就和入殓师万分惊恐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。

 

 

 

*阿豸达哈栖:希腊神话中一种体内被毒虫填满的怪物,毒虫被放出昭示着天下大乱。

*法涅斯:希腊神话中最初的太阳神,可以理解为造物主。

(部分来自百度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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